横财变横祸民间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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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深的山谷中,传来羊倌儿牛二那高亢且富含荷尔蒙味道的歌声:“放羊的,拿刀子;割羊卵,包包子;吃一口,真骚气;洗洗手,再包去。”

尖嘴猴腮、黝黑干瘦的牛二,光着膀子、扛着长鞭,他裤管高挽、赤脚而行,走路晃晃悠悠,像喝醉了酒。在他身前,是十几只大大小小的山羊,有的缺了角,有的瘸了腿,身上无膘、贼眉鼠眼,时刻在提防着他手里的鞭子。

牛二是个大狠人。哪只羊不听话,他就往死里打,打死打残全不怕,大不了拉去摘心、剥皮,然后烤羊排、煮羊汤。这是他很感兴趣的吃食,可以一直吃、一直吃,吃上一整天,吃个天昏地暗,吃进去大半只羊。而这,也是他的羊群规模,始终无法壮大的原因所在。

牛二是个软柿子。村里的狗,见了他从不让路。村子里的孩童,敢往他脸上啐吐沫。村里的婆娘们被自家男人打了,无处撒气时,就去牛二家,把他摁在地上一顿捶。然后,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,满意地回家去了。

牛二又是个刚烈的汉子。他在内心里,从来没服过任何人,想骂谁就骂谁,想埋怨谁就埋怨谁。无论是族长、村长,还是王媒婆、李寡妇,哪怕是连牛都敢宰的马屠夫他也不怕。他常常在家里或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埋怨:“族长、村长太无能,没有把牛庄搞得像邻村马庄一样好!王媒婆太不够意思,喝我羊汤时五碗、六碗挡不住,撑得咣咣放响屁,可让她给介绍个媳妇就推脱!李寡妇这娘们太泼辣,猴精猴精不说,力气还极大。清明节给她前夫扫墓那天,硬生生把我摁在坟地里,往我裤裆里塞了好几把黄土——只因我对她讲了句玩笑话——不过她人长得还行,屁股大好生养,如果不克夫那就更好了……”

牛二只识两个字——牛二。虽然识字不多,但他每每放羊时,都要带上一本书——《聊斋异志》。这是因为,现实中娶不上媳妇的牛二,动了歪心思。他听人说《聊斋异志》中的獐子、狐狸、狼,都有可能变成美人儿,然后与它们看中的人,成就一段姻缘。说不定哪一天,就能从书中跳出个美人来,哭着喊着要嫁给他。每每想到此事儿,他就会自言自语:“嘿嘿,若果真如此,岂不美哉!即便没有獐子、狐狸、狼,哪怕跳出个女鬼来,也是可以的。”

只是遗憾的是,年复一年、日复一日,牛二的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实现。于是,他开始批评起《聊斋志异》来:“这书纯粹胡扯,我在山谷中放了十几年的羊了,连个狐狸精的毛也没有看到,更谈不上跟各种妖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……哪怕是一夜情这种小事儿,也没摊上我!”他埋怨归埋怨,批评归批评,但放羊时还时会带上这本书。因为他坚信:“人终归要有点梦想,万一实现了呢!”

俗话说,功夫不负有心人。牛二没有盼来女妖、女鬼,却真的盼来了好运。这天,他赶着羊群、唱着歌,由打山谷中路过,突然听见路边的山崖咔嚓一声巨响,紧接着裂开了一条缝隙,足有一拳的宽度。牛二被吓得不轻,他撒丫子就跑,边跑边喊:“不好了,不好了,天崩地裂了!”羊群也不要了,只顾自己跑。跑了好一阵儿后,见身后没了声息,便停下来张望。

远远地他看到:羊儿安详地吃着路边的草,那山崖无声无息,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。便忍不住好奇,又想回去看看。来到崖壁下,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条新生出的裂缝,并向里望了望,很深很深,黑洞洞的,看不见底。于是,自然自语地道:“好大的力气呀!能把这山崖掰出这么宽的一条缝,简直神力!只有天神才办得到。不过,天神为什么要掰出一条缝隙呢,这是什么征兆吗?”

正当他胡思乱想时,山崖的缝隙里面,传出来一连串的响声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滚动,叮叮当当十分清脆,侧耳细听、煞是好听。牛二更加好奇,他把耳朵伸进缝隙中,仔仔细细地去听。声音由远及近、越来越近,时间不大,一枚美金光灿灿的硬币状物体,由打缝隙中滚动出来,又在光滑的地面上滚动出去约七八步远,然后才停了下来,躺在地面上。

牛二追了上去,他俯身捡起那硬币状物体,放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,颇有些分量,像是金币。于是,又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咬了一下,“金币”上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印痕,不禁大喜道:“果然是金币,发财了发财了!”。牛二惊喜万分,比《聊斋志异》中跳出了美女还要开心。他小心翼翼地把金币藏进口袋,然后抡起手里的长鞭,挥向湛蓝的天空。啪的一声巨响,霎时间仿若晴天霹雳,宁静的气氛被彻底打破,直吓得羊儿四散开去。他又去把羊儿聚拢起来,然后赶着它们朝家的方向走去。与此同时,扯开喉咙,唱起了歌谣:“放羊的,拿刀子;割羊卵,包包子……”羊群趋之若鹜,游移不定,而又连绵不绝。

回到家中,牛二把个头最大的那只公羊挑出来,把它绑在一棵即将枯死的柳树上。再找来一把锈迹斑斑的小片刀,一刀下去,两个热气腾腾的羊卵便滚落在地。牛二拾起羊卵,顺手从树旁的一畦蒜苗中拔了几棵下来。蒜苗炒羊卵,晚饭有着落了。再来点小酒,想想就很美。其实,牛二最喜欢吃的是蒜苗羊卵馅的大包子,苦在时间太短,而他又饿得很,只能改天再做。

捡到金币了,牛二必须要庆祝一下。对他来说,这可是一大笔钱呢!在他看来:真是老天有眼,照顾他这个穷苦的人。同时,也定是祖上积了德,日后祭祖上坟时,定要多添把土。但是,现在的当务之急是,晚上好好吃上一顿,然后去镇上的春花楼潇洒一番,他可是已经好久没有去了。

吃罢晚饭的牛二,步行八里路来到了镇上的春花楼。他一口气点了好几个姑娘,陪他一同快活。美好的时光,总是过得飞快,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大亮。牛二顿觉有些疲惫,他把姑娘们全部打发走,自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。待他再次睁开眼时,已经是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刻,于是,他伸了个懒腰,走出房间去了。

拿出金币,结算完所有的账目,还找回来不少铜板。于是,牛二带着剩余的铜板,走进了一家赌场。只是手气太差,没多久便输光了。牛二垂头丧气地走出赌场时,发现一轮明月正高挂在中天,于是,心情顿时舒坦了不少:“可以为我照亮回家的路,不错呢!”。牛二想着,便迈开沉重的双腿,回牛庄去了。

牛二靠近家门的那一刻,听见满院子的山羊都在叫,于是,忍不住骂了出来:“它娘的,都是饿死鬼脱成的!一天不吃草,就饿成这个熊样!老子还饿着呢,我有咩咩叫吗?”他气不打一处来,进得院子,抄起一根扁担,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是一通打,直打得这群羊四散逃去。打了一阵儿,打累了,就扔掉扁担,坐在院中的一块石头上歇息。

突然,他好像想到了什么:“一块金币,是很值钱,可是总有花完的时候。钱没了,还是要过原来的苦日子。我要是有永远也花不完的钱,那该多好啊……唉,还是别做梦了,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儿啊!务实一点,洗洗睡了!明天,还得继续当我的羊倌呢!”

牛二想到这里,便进了他那间阴暗潮湿的卧室,躺在床上,未脱衣服,和衣睡去。时间不大,便传出了匀称的呼噜声。迷迷糊糊之中,牛二突然发现:那本缺皮少页的《聊斋志异》飞了起来,飞到半空中开始旋转,并且发出了一道道金光来。片刻之后,又涌出一股白烟,先是十分浓郁,慢慢地变淡,并显现出一个身着薄纱的美艳女子。那女子自称是仙,来人间只为能和他长相厮守。说着便来到床上,意在与他共枕同眠。

牛二先是大喜,紧接着痛哭流涕,他跳下床去,朝着《聊斋志异》倒头便拜,意在感谢这本奇书给予他的恩赐。拜罢,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回被窝,他哪舍得让神仙姐姐久等!于是,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,以及在春花楼学的各种招式,与神仙姐姐“大战”起来。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灯,你来我往、酣畅淋漓,只杀得飞沙走石、天昏地暗、乌烟瘴气……最后,筋疲力竭,瘫软在床,酣然睡去。

待再次醒来,已是日上三竿。揉揉惺忪的睡眼,满院子都是羊叫声,牛二这才意识到不过是个梦。但他,并不觉得遗憾,至少在梦里快活了。牛二是个现实的人,活了大半辈子,很多事情早已看开。有钱时去疯去野,没钱了就继续放羊。人总是要填饱肚皮的,不然好事儿、美事儿来临时,哪还有本钱去消受啊!

牛二扛上长鞭,开了大门,赶着羊群,又去他那遥远而熟悉的山谷了。那里离村子远,很少有人会去,也正因为如此,草长得才特别茂盛。羊到了那里,不需要太久就能吃饱。而他也可以尽情歌唱,因为不会有人听到,也不用怕被人嘲笑。那里简直就是他一个人的世界。他甚至很多次想把家搬到山谷去,可是最终没有那样去做。只因,那里没有女人。女人真是个好东西,一天看不到就会想。即便自己没婆娘,看看别人家的也解馋。所以,他终究还是留在了牛庄。

牛二赶着羊群,唱着他的歌再次来到了山谷里。路过前几日捡到金币的那处悬崖,他下意识地朝崖缝望了望。甚至不由地想:“会不会再滚出一枚金币来?”想到这时,连他自己也笑了,忍不住自嘲:“真是鬼迷了心窍了,哪有这样好的事儿!”

正在此时,他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。不像是石子,挪开脚一看。天啊,一道金光射向他的眼:“是金币!”他不由地脱口而出,脸上也笑开了花。弯腰赶紧拾起,再次放进嘴里咬了一下:“是金币,错不了,跟前几天那枚一模一样!老天爷,你这是想宠溺死我吗!真是太好了……”

牛二正握着金币欢呼雀跃之时,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又射来一道金光。他忙走过去查看,又是一块金币:“天啊,这是怎么啦!我是要发达了吗?作为牛家的子孙,我要飞黄腾达了?”牛二握着两枚金币,激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。却听见崖缝中又传来哗啦啦的响声,听那声音牛二脑中已经浮现出了金币滚动的模样。声音由远及近,由近再近,一道金光闪现之处,圆滚滚的一枚金币跳了出来。像是在跳某种奇妙的舞蹈,直至他的脚边才停下来。牛二激动的大叫,他躺在地上直打滚,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:“天哪!我岂不是要成富翁了,三枚金币能换很多很多铜板,多到连我数也数完……”

牛二擦干泪水,站起身来,朝着崖缝三鞠躬。他要感谢这山崖。颇具性情的牛二,跪在崖缝前,朝着山崖喊出了一句:“娘,亲娘!”然后,扛上长鞭,赶上羊群,回家去了。一路上,他暗自思忖:“这崖缝中为何会有金币呢?谁放进去的呢?为何会滚出来呢?到底有多少?还会出来吗?”他想了很久,也没有想明白。

但是,牛二是个聪明人。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。他就又赶着羊群来到了山谷,等在崖缝前。整个上午都很安静,待到中午十分,缝隙中突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,牛二知道金币又在往外滚动了。金币滚动,碰撞着岩壁,发出清脆而美妙的声音。牛二心想:“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了,所谓天籁之音,应该也不过如此!”

金币滚动出来,牛二捡起金币继续等。但全天就只出来一枚。之后的几天,也基本如此。每天都会有金币滚动出来,且时间也慢慢变得固定——几乎都是正午十分。牛二喜出往外,但他并不想声张,只想独享这美妙的时刻。

经过了几天的测试之后,牛二断定:这崖缝,每天都会出币;且基本都是正午十分,每天一枚、十分精确。只要在崖缝口放置一块半寸高的小石头,就可挡住金币,不会外流,避免被人发现。想到这,他如法炮制。然后,隔三差五来取一回,每回都没有令他失望。

自打把第一枚金币挥霍掉之后,后来的金币,都被牛二攒了起来,直至攒足了五十枚,这可是一笔巨款了。牛二的脸上,显出了无法掩饰的开心。他想用攒下来的这些钱,干几件大事。

有了钱的牛二,开始变得趾高气昂了起来。他把王媒婆叫到自己家中,想让她给自己介绍一房亲事。一听这话,王媒婆简直要笑喷了。但当牛二掏出一块金币,摔在桌子上时,王媒婆的眼睛都看直了。她连忙点头答应,并伸手去拿金币。却被王二制止了。王二说:“用不着这么多,一吊钱足够了。先赊账,事成之后,少不了你的!”

王媒婆点头称是,但却有点不情愿地走了,她边走边寻思:“这货,哪来的金币?捡来的、偷来的……终归不像赚来的,他那狗样的,哪会赚钱呢?不过,管他呢,有钱拿就行!保媒是我强项,不过费点唾沫星子的事儿!”

送走王媒婆之后,牛二揣上五十块金币,来到了村长家。村长是牛庄的百事通,村里的大事小情他全都知道。牛二委托村长,帮他买套宅院,一定要高大上的。村长一拍桌子,一瞪眼,说了句:“滚,有多远滚多远!”牛二知道他为何发火,也不多废话,直接把三十块金币轻轻地放在村长家的桌子上,就在牛二缩回手的那一刹那,村长的脸色已经变成了和颜悦色。他笑着对牛二说道:“行啊,牛二!你小子发达了。”这事儿好办,交给我,包你满意。

从村长家的大门出来之后,牛二的身板拔得笔直笔直。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,那心情真是万分美好。却不巧,正碰见一个膀炸腰圆的农妇,这婆娘正咧着大嘴边哭边擦眼泪,牛二一猜就猜着了,定是刚被老公痛扁过。那婆娘见到了牛二后,哭泣着说道:“死牛儿,不在家好好呆着,你死哪去了?刚去你家,没找到你!”

牛二一听,心想不好:“这婆娘是找我当出气筒来了,赶紧跑不然会很惨!”可是,已经来不及了。只见那婆娘捉住牛二的手,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放倒在地上。把个牛二给摔得差了气儿,话也说不上来。可是,说时迟、那时快,这婆娘已经抓起了三把土,分别给牛二的前心、后背和裤裆里,各塞了一把。之后,满意地站起身,哼着牛庄人都会唱的小调离开了。

她刚走出没多远,村长就闻声赶来,人未到声先至:“胡闹,你个臭婆娘!我牛二兄弟,你也敢惹!赶快道歉,不然把你关进祠堂,好好反省。”此时的牛二,才终于缓过劲儿来。他用手指点着那婆娘,反复几次,但最后只说了句:“滚,快滚!最后一次,下不为例。”那婆娘见势不妙,撒丫子就跑,顷刻间便消失在小巷里。

村长埋怨牛二说道:“兄弟,你太仁慈了!这种货色,不狠狠治治她,以后还会蹬鼻子上脸!”牛二点了点头后,说道:“罢了,好男不跟女斗!饶恕她这一回。”此时,牛二又想起来一件事儿,便对村长说道:“我还有件事要委托你,回头去我家再取二十块金币过来,帮我把族长家的豆腐坊买下来,听说他正打算要卖呢!还有马屠夫家的屠宰坊,看他是否肯卖,任何条件都好商量。放心,帮我办事,不会亏待你的!”

村长大惊:“还有金币?牛二兄弟,你是怎么发才的,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富有了,能否给大哥我透漏一二?”被他这样一问,牛二愣住了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此时,村长家院中的母鸡,刚好生了蛋。生蛋后的母鸡,会咯咯哒、咯咯哒地叫个不停。听到母鸡的叫声,牛二想到了该如何回答,于是就对村长说道:“母鸡会生蛋,我会生金币,道理是一样的。只是,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有这能力,最近才发现的。”

村长听后半信半疑,但又不好说什么。只得跟着牛二灰溜溜地到他家里,再拿了二十块金币,然后告辞办事去了。牛二躺在院子的长石上休息,他的羊饿得咩咩直叫,牛二心想:“这都是曾经跟我过苦日子的‘兄弟’呢!还为我奉献了羊卵,让它们饿肚子,显得我不仗义!”于是,翻身站起,扛上长鞭,赶着羊群到山谷里去了。

牛二的羊,大都是公羊。为此,他还埋怨过母羊的肚子不争气。不过,他也并不十分恼火。因为,只有公羊才能贡献他最爱吃的羊卵,他家的公羊大都没了羊卵。牛二赶着羊群,进到了山谷。山谷中十分幽静,除了羊儿吃草的声音,再无其他。这里人迹罕至,几乎没有遇到过他以外的任何人。

牛二径直来到出金币的崖缝处,拿开堵在出口的小石头,一枚金光闪闪的金币,呈现在他面前:“嘿嘿,果然一天一枚,绝不爽约呢!”牛二兴奋异常,他放开歌喉,唱起了歌谣:“放羊的,拿刀子;割羊卵,包包子;吃一口,真骚气;洗洗手,再包去。”

牛二尽情地歌唱,羊儿尽情地吃草。那歌声在山谷中荡漾着,仿佛惊扰了盘旋在山谷上空的一只苍鹰。于是,那苍鹰朝着牛二俯冲下来,在离他的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,又旋即改变了方向。牛二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,对此浑然不知。其实,就在牛二不远处的草从中,还有一条小腿粗细、长约丈余的灰色巨蟒正在休息。那巨蟒刚刚吞下了“一家”野兔——四只肥兔,无一幸免。

日落时分,羊儿们纷纷吃饱。牛二挥动长鞭,披着晚霞,赶着它们回家去了。他前脚刚到家,王媒婆后脚已跟来,她笑着对牛二说道:“恭喜贺喜,恭喜贺喜!”牛二忙问:“哦?有什么喜事,快快说来!”

王媒婆迫不及待地说道:“委托给我的事儿,都给您办妥了!”牛二很是惊讶,他双目放光,立刻问道:“哦?是哪家的闺女,同意嫁给我了?”奇怪的是,此时的王媒婆却看上去有些为难。她先是眉头一皱,紧接着快速舒展,而后眼珠一转,又顿了顿才说道:“这门亲事,和您……那可是门当户对呢!最关键的是,很多方面都是现成的,您白白捡个便宜……”

牛二满眼不解,而又饶有兴趣地催促道:“快说,快说,别绕圈子!怎么个白捡便宜?”王媒婆见牛二来了兴致,于是,继续说道:“这门亲事啊,人家可是有宅院的。人也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,既勤快又贤惠还守妇道。应对家里家外的大事小情,响当当、嘎嘣脆……最主要的是,一进门就有叫爹的——当爹容易,又快当——这种好事儿,打着灯笼都难找呢!”

牛二听完,先是一愣:“什么,进门就有叫爹的?不会是带孩子的吧?”他说着,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。王媒婆一边察言观色,一边轻轻点头称是。牛二一听,立刻怒了:“呸……你当我是什么?我还没有结过婚,你却要给我配个带孩子的!岂有此理,简直是对我的一种侮辱!”

王媒婆听后,忙打圆场:“其实……我给您介绍的,就是李寡妇。他男人走了那么多年了,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,多苦多难啊,可人家硬是没嫁!逢到清明、七月十五,都会给男人烧纸上坟,一次不落。多好的一个女人呀,简直是天下无双呢!我是好说歹说,才把她给说通了,不然要为前夫守一辈子活寡呢!”

牛二一听是李寡妇,满腔的怒火顿时消了下来。其实,他对李寡妇印象并不坏,以前自己落魄时,也馋过人家身子。可是,那时候的李寡妇,根本都不会正眼看他,只会在她心情不好时,拿他消消气、取取乐。那时的牛二,觉得李寡妇哪哪儿都好,简直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神,且是高攀不起的那种。

当然,说起李寡妇,牛二多少还是有些惧怕的。毕竟在她男人的坟地,牛二曾被她往裤裆里塞过黄土,这是牛庄羞辱人的一种方式,尤其是常被婆娘们用来羞辱男人。男人本应是力大无穷的,但若是被婆娘塞了黄土进裤裆,就说明他没有力气,进而证明没有能耐。

只是,现在不同了。牛二有钱了,对于李寡妇他勉强能够接受,但对她那三个淘气孩子,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。毕竟那不是自己的种,养大了未必能指望得上。于是,牛二在看了一眼王媒婆后,还是摇了摇头。

牛二的细微举动,王媒婆都看在眼里。这个极擅长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的老狐狸,早已看穿了牛二的心思。于是,她继续说道:“您现在是有钱人了,思路和眼光要放宽些,肯定不比普通人,只娶得起一房老婆。我都听说了,您还找了村长,要求帮着置宅置业……以您的财力,李寡妇过门后,一定会娶二房、三房……甚至更多房的。只是现在,最适合您的就是李寡妇,因为,彼此知根知底,娶过来就有三个叫爹的——都是现成的,前夫也姓牛,娃的姓都不用改。这可不是黄花大闺女能比得上的,现生娃哪有那么快当!更何况,万一遇到个肚子不争气的,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生得出来!”

牛二似乎被她说动了,他不再反驳。王媒婆看准时机,顺坡下驴、得寸进尺,她又继续说道:“如果没有什么意见了,我就开始张罗婚事了!”牛二没再说什么,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。王媒婆心中窃喜,她告辞离去,前去向李寡妇报喜。

就在王媒婆离开后不久,村长也来了。他一进门,便向牛二道喜:“兄弟!族长的儿子在县城开钱庄发了财,举家都要搬去了。于是,他们家的宅院就闲了下来。我一表明要买,族长就很爽快地答应了。那一整套宅院,整整齐齐、大气滂沱,好得很!另外,族长家的豆腐坊和马屠夫家的屠宰坊,也都按市价收购过来了。族长还说要感谢你呢,一出手就帮他解决了两个大问题。只是这马屠夫却提了个要求,称要继续替你打理屠宰坊,我觉得这要求也没什么,毕竟总要有人打理的,就替您答应了下来。”

牛二听完,微笑着点了点头,他对村长百般感谢,村长却很谦虚:“区区小事,不足挂齿!”见天色已晚,村长在交代完事情后,就主动告辞了。牛二将他送到大门口,然后回到屋内,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天啊,我真是走了狗屎运!简直像做梦一样,几天时间,从穷光蛋变成了富翁——什么都有了——真是不敢想象,但愿这好运,能持续得更久一些。”

之后的牛二,很快便与族长办理了交接。族长把自家大宅院的钥匙转交给了牛二。并且,满脸堆笑地说道:“以后,要是有花不完的钱,可以存到我儿子的钱庄去。钱生钱,吃利息,酸爽得很!要是需要用钱,也可以去借贷,以这套宅院和豆腐坊做抵押,能借贷不少呢!”牛二点头称是,但他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,只是敷衍一下罢了。他的心,早已飞进了族长家的大宅院。族长见状,也不耽搁,起身告辞。

牛二进得宅院,看着哪儿哪儿都好,宽敞明亮、干净整洁,花芳蝶绕、绿树成荫,既不失气派,又方便实用。牛二已经在开始憧憬,与自己的多房姨太太,花前月下、饮酒作乐、卿卿我我……她们一个个美似天仙。还有一大群孩子,各个嘴甜如蜜,爹爹……叫个不停。这样的生活,他之前只在梦里想过。

牛二派人把李寡妇一家接了过来,过门后的李寡妇变得温柔又贤惠。她那三个儿子,也都改口管他叫爹了,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淘气,不但很认可他这个爹,对他也十分尊敬。没过多久,王媒婆便来请见牛二,说要给他介绍个二房。李寡妇得知后,并不反对,牛二也就答应了下来。只是当王媒婆说,自己想当二房时,牛二气得鼻子都歪了。

他朝王媒婆,大声咆哮着:“你他娘的,也不端起尿盆来,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!满脸褶皱,老得掉渣,还想给我当二房?””王媒婆听后,不温不火、不咸不淡地说道:“我嘛!老是老了点,但是职业好啊。你想想,娶了我一个,以后就可以一房接着一房地给你介绍啊!都是一家人了,免收介绍费。而你,也不过是,增加了一双筷子、一个碗。”

牛二一听,十分有道理,便也答应了下来。但他提前声明,绝不同房,只给她个名分。王媒婆点头应允,这桩“生意”就这样定了下来。成了二姨太的王媒婆,果然言出必行。自打进门那天起,她就开始张罗着要给牛二娶三房,然后是四房、五房……没多久,就把春花楼的姑娘们,一个个全都娶进了家门,一共是七房。牛二也不挑剔,只要他看着顺眼就行。

之后的牛二,整日花天酒地、日日笙箫。他们家,各类朋友络绎不绝。俗话说:穷在深山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。很快,十里八乡的很多人,都来投奔牛二了。他们自称,是与牛二有血缘关系的,牛二自然不敢怠慢,全部接纳。

牛二的大宅院里,越来越热闹了。家人亲戚、狐朋狗友,全都吃住在这里。牛二足够大度,房间足够、吃食足够。有人向他开玩笑说:“牛哥,您对朋友的大度与仗义,远近闻名!来您家,吃得好、喝的好,只是有一样,婆娘未带来,可否向您借来一用!”

已经满是醉意的牛二,一点都不吝啬,他欣然应允,顺手把身边的一位姨太太推给了他。其他人见状,也纷纷要借,牛二苦笑了一下:“我的姨太太,数量有限,借完为止!”说完,把春花楼娶来的五房姨太太,全部借了出去。原本想把王媒婆也借出去,可惜没人肯借,只得作罢。

牛庄人,都知道牛二成了富人,而成为富人的原因,就是他有特异功能——会屙金币。于是,大家把所有牛二可能上过厕所的地方,都挖了一遍。理由是:“万一有金币呢!”可是,终究一无所获。于是,蜂拥至牛二家,找他学屙金币的技术。牛二故弄玄虚,他把一枚金币偷偷含地在嘴里。然后,蹲在便盆上。再让几房姨太太拿了布幔,把他罩起来。于是,他便像鸡生蛋一样,费劲儿地“生”出金币来。只听当啷一声响,金币生出来,掉落在盆中。其实,是他偷偷从口中取出,而后扔进盆中去的。

布幔撤去,便盆和金币显露出来,金光灿灿……人们开始欢呼雀跃,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。只是,遮蔽了布幔,没有学会。人们开始要求牛二,在无布幔的情况下表演。并且建议说,选个高处,这样后面的人,才能看得清楚。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,牛二点头应允。他命人在屋顶上,用上好的木料搭建了一个高台。自己要在高台上,给大家表演屙金币。

待到牛二高台上屙金币那天,牛庄万人空巷。他登着梯子爬上高台,先向各位父老乡亲鞠躬致意,然后缓慢地蹲上便盆。拒绝用布幔遮掩,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。只见他龇牙咧嘴、一声闷哼之后,吧嗒一声,一块金币掉进了便盆。金属与金属的撞击,那声音是那么的清脆,那么的令人着迷。

牛二站起身,伸手从便盆中拿起一块金光闪闪的金币,并且高高地举在空中。人们开始欢呼、雀跃、呐喊,报以最热烈的掌声。牛二美滋滋……但他心里十分清楚,自己又作弊了,无非是预先塞了一枚金币进去。

牛庄人都在为,本庄有个会屙金币的牛二,而感到自豪。只是,这屙金币的技术太高深,谁也学不来,只有他才会。牛二每天定时为牛庄人表演屙金币,每天一枚,从不爽约。久而久之,成了牛庄人固定的文艺节目。而牛二却要隔三差五,趁夜色偷偷跑去山谷,到崖缝口拿金币。

此时的牛二,财富越来越多。可越是有钱,越觉得不够用。于是,有朋友建议他说:“把宅院、产业都抵押了,向钱庄借贷。然后,再去收购更多的产业,搞垄断可赚更多、更大的钱。”牛二是个聪明人,朋友一解释,他就通了。牛二亲自跑到县城钱庄,向族长的儿子谈抵押贷款的事情。

族长及其儿子,热情地接待了他。为了能够借贷最多的钱,牛二与他们谈妥了借贷的模式。钱庄借给他三十箱钱,但他需每天支付一个金币的利息。如果逾期未支付,就要利滚利。连续十天逾期未支付,就要收走他抵押的全部产业。牛二满口答应,因为他心里有底:崖缝每天会滚一枚金币出来,有什么好怕的呢!

牛二命人抬了三十箱钱,回牛庄去了。他想把牛庄及周边各庄以及镇上的豆腐坊、屠宰坊,餐馆、妓院、赌场……各种商业体,全部收购过来。然后,自己定价,高高地定价,定能赚大钱。可是,产业搞那么大,这些钱还不够呢!此时,有人给他出主意:号召亲朋好友、村民及一切有意向的人共同出钱投资,一起干大事。

还别说,人们听说后,纷纷表示愿意投资。因为,大家都相信:他是有钱人,能屙金币,跟着他必然发财。顷刻间,一场轰轰烈烈的收购活动开始了。牛二美名远播,方圆几百里内,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。可是,钱很快就花光了,为了支付每天一枚金币的利息,牛二不得不天天晚上,偷偷地往往山谷里跑,他是去崖缝拿金币的。然而,那些产业的经营并不顺利,价格抬高了,前来的客人就少了,并没有获得预想的收入。但是,钱庄的本金和利息都是要还的,那些投资的人也着急回本,于是,牛二变得焦虑了起来。

次日,恰逢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。在山谷中,一只苍鹰正在天空中逡巡。它发现地面草丛有一条蟒蛇,便俯冲下来,飞扑过去。这蟒蛇足有小腿粗细、一丈有余,它也不是吃素的,立刻与鹰大战了起来。幽静的山谷,顿时充满了杀气,许多小动物,被吓得纷纷逃命而走。它们从草地上,打斗到路面上,再从路面上打斗到悬崖边。蛇的皮被抓破了,鹰的翅膀被蛇卷掉了许多羽毛……直至它们都筋疲力竭了,才暂时停下来。

此时,蛇发现了崖缝,立刻钻了进去。鹰紧追几步,却未能追上。无奈崖缝太窄,它钻不进去。蛇对这只鹰,已经生出了惧怕的心理,它于是使劲钻、使劲钻,想尽量钻得靠里面一些,好躲得鹰远一点儿。然而,却不料在离外面不足两丈的地方卡住了。卡得死死的,完全不能动了。鹰等了很久,不见蛇出来,只得展翅飞走了。

当天夜里,恰逢牛二前来偷偷取金币。他搬开崖缝底部的小石块。空空如也,没有金币。他焦灼万分,折了一截长树枝,伸进崖缝去探,一无所获。牛二顿时大惊失色,他立刻瘫软在地。其实,他哪里知道,金币滚动到半路,被卡在那里的蟒蛇拦截住了。

牛二遇到了平生最大的一次危机——他的资金链断了,再也拿不出金币支付利息了。十天的时间真的很快,逾期的牛二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宅院、产业,被钱庄收了去。自己也只能回到了原来的小院子、旧房子。这还不够,他还背上了债务。亲朋及村民们听说后,纷纷前来找他讨要投资的钱。牛二顿时变得焦头烂额起来,吓得他干脆不敢出门了。

春光楼娶来的那几房姨太太,也来找牛二要青春损失费。还说王媒婆偷走了她们所有人的金银珠宝,她人已经跑路了,要由牛二来负责偿还。牛二大怒,骂道:“你们就是卖春的,来我家时早就卖光了,还好意思找我要青春损失费!”

这些姨太太们,听了后勃然大怒。她们合力把牛二摁倒,于院子里找来一把锈迹斑斑的小片刀,把他的两个卵,割了一个出来。限期一个月,还不上钱就把另一个卵也割掉。这可把牛二给疼坏了,他没有想到割卵会这样痛。姨太太们,再每人朝着他的屁股踢上一脚,才愤愤地离开了。

牛二咬紧牙关,爬回屋子,找了针线,想自己缝合伤口。此时,李寡妇带着她的三个儿子闻讯赶来。她把牛二扶上床,接过针线帮他缝合伤口,并喷了烈酒消毒。牛二疼得龇牙咧嘴。而后,对李寡妇说道:“没想到,我身边最后只剩了一个你!还是你,对我忠诚啊!”

李寡妇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后,说道:“其实,嫁给你是我跟王媒婆的约定。她先帮助我成为你的大房,然后,再让我帮助她成为你的二房。春花楼的那些姑娘们,她也都向每个人收了介绍费的。我们都是奔着你的钱来的……”

牛二听了,眼瞪得极大,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。很久之后,才又说道:“那你今天还来干什么,我已经变成穷光蛋了,没得翻身了!”李寡妇说道:“我只是觉得,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呢!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,还是逃出去躲避一些时日吧!我可以帮你……”

牛二沉默了许久、许久,他想了很多,觉得也只有按李寡妇说得去做了,他已经没有了其他选项。于是,点头应允。李寡妇让大儿子,打开了他们带来的一个包裹。里面是一张完整的羊皮。李寡妇让牛二钻进羊皮,伪装成山羊。然后,又在院子里牵出了两只真的山羊。三个孩子,每人牵着一只,向村口走去。李寡妇在最后面,拿着长鞭驱赶。就这样,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,他们顺利地出了村子,又走出去很远之后,才停下来。

牛二从羊皮中钻出来,他向李寡妇道谢。李寡妇拥住牛二,落下了热泪。她知道时间紧急,不能耽搁,片刻后便催促牛二快走。望着渐渐远去的牛二,李寡妇说道:“好好活着,我等你回来!”牛二使劲儿地点了点头,他的泪水模糊了眼睛。

牛二赶着两只羊进了山谷,半路上他停下来,趴到羊肚下面望了望,还好是一公一母。公羊的两只卵都还在,他十分羡慕。路过崖缝时,他只是稍一迟疑,便过去了。他带着这两只羊,进了山谷最最深处,他打算长期定居在那里。他的债已经永远也还不完了,他只能在这山谷最深处当野人了。

时间一天天过去,他的头发胡须长得很长很长,没有人能够认出他的模样了。他的羊又变成了非常庞大的一群。只是这一群中,有两只最老的羊,总想往山谷外面跑。一次不留神,被它们跑掉了。牛二只得去追,半路上却下起了滂沱大雨。牛二冒雨一直追,追到了山谷中的崖缝处,才追上它们。

牛二触景生情,不由得望了一眼那崖缝。突然,一道闪电划过,一个炸雷响起。几乎同时,崖缝中涌出一股浑水来,枯枝、树叶、泥沙……还有蛇骨……还有圆滚滚滚的什么东西——他捡起来,仔细查看,原来是金币,有好多好多,数也数不清……牛二似乎明白了,当年崖缝中为何没有再滚出金币来。牛二愣愣地看了那些金币很久很久,但他终究没有去捡拾。而是,自言自语地说道:飞来的不一定是横财,也可能是横祸。

之后,扛起长鞭,赶着他的两只羊,向山谷的更深处走去。恰逢日落,太阳的余晖洒满山谷,为山谷披上了金装。山谷中响起了牛二的歌声:“放羊的,拿刀子;割羊卵,包包子;吃一口,真骚气;洗洗手,再包去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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